【胡宋】就在行人中逆流（上）
说好的胡宋
太多了写不成一发完，大概上中下
没写过这种类型，感觉自己写的一点都不好吃......
但是这对是真的很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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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运辉从里屋拿出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寻建祥。
“这是我那个美国朋友送我的手表，我查过，美国的名牌，少说能值个三五万，这我肯定戴不出去，不如你去找个识货的卖了，算我借你做生意的本钱。”
寻建祥慌忙推回去：“不行，这太多了，我们……我这四五千就足够了。”
“别跟我犟，”宋运辉说，“如今干什么都要钱，你本身就没有优势，如果不做大，怎么有竞争力？听我的，拿回去，等有钱了再还我，我不急的。”
寻建祥便也不再推辞：“行，那我有钱了立刻还你……几年没见，你现在想事情越来越厉害了，领导不是白当的……这我都想不到，也就你脑子好使。”
宋运辉笑笑，给他倒上一杯酒：“就没什么别的想和我说了？今天就你自己一个人来，他呢？”
寻建祥张张嘴，却没说出话，自个儿掫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
“别不说话，我知道你们一起回来的。你们还得一起打拼，不然我也不会给你这么多钱。”
“小辉，”寻建祥深吸了一口气，“金州我们是回来了，可老胡不想打扰你。你现在是处长了，再过些年，你一定就是金州厂最年轻的厂长，大好前途光明着呢，再跟我们扯上关系对你影响不好。”
宋运辉一拍桌子就要急，寻建祥连忙安抚他坐下：“我知道这话你不愿意听，但你得承认这是事实。其实……其实老胡不让我来找你，我这次过来也没和他说，我们实在是，借不着钱，快抗不过去……小辉，你万一哪天真碰见他了，你别说漏嘴了，回头他找我算账。等我们赚了钱，马上就还你。”
宋运辉攥紧了拳头，最终没说什么，笑了几声：“喝酒！”
酒过三巡已经将近十点，宋运辉其实酒量不好，喝到最后醉得没法送寻建祥出门，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梦里是虚实不定的记忆，泛了黄的一幕幕。
宋运辉认识寻建祥其实很晚，甚至就连寻建祥和胡八一都是通过宋运辉才认识的。
宋运辉和胡八一是发小来着。
其实也算不上发小，不过是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之后宋运辉因为家庭成分问题，把读高中的机会让给了姐姐，胡八一一个郎当子反而读上了高中。
小时候，宋运辉没朋友。他家庭成分不好，那时节也不好，没有小朋友愿意跟他玩。宋运萍知道宋运辉在学校一直不受欢迎，想方设法攒了半罐玻璃珠子让他带到学校去和同学玩，这才逐渐有人和他说话。
胡八一是后转来的，他是个孩子王，转来没两天就在学校风生水起，所有孩子都喜欢跟在胡八一屁股后面，其中不包括宋运辉。
他老实惯了，家庭成分让他没自信也更谨慎，别的小朋友犯了错顶多是家里一顿打，放在宋家，就有可能上纲上线，连累了父母。
胡八一却挺喜欢宋运辉的。
竹竿似的人，天天闷在教室看书，胡八一一张罗，半个班的孩子跟他往出跑，可他次次都瞧不见宋运辉跟出去，胡八一觉得他学习学傻了。
本来是各活各的相安无事，谁料胡八一不学好，和人打架，老师训斥了一通，把他扔到教室的角落自生自灭去了。
宋运辉就是角落的人。
他的交际范围也只在自己周围的几个人之内，用玻璃珠子换取别人对他的笑脸。胡八一来了之后顺理成章地和他们打成一片，宋运辉内向，一天到头没几句话，可胡八一就喜欢没事聊骚，尤其是像宋运辉这样一本正经的。
宋运辉觉得胡八一这人不老实，不过是家庭成分好才能这样如鱼得水，心里别扭着瞧不上他，可又不得不承认，因为胡八一总是拽着他聊天，什么东西都想着他一份，班里同学对他的脸色都好了许多。
他和宋运萍说起这事，姐姐是个明事理的，说应该感谢人家才对，第二天挑了一颗腌好的芥菜头让宋运辉带到学校去送给胡八一。
他们俩就是这么熟络起来的。
胡八一不嫌宋运辉成分不好，自那之后还经常往宋家晃悠，宋家鲜少有人登门，宋父宋母见是小辉的同学来了，每一次都开心得多做两个菜。
胡八一自来熟，把宋家父母和宋运萍都哄得高兴，就宋运辉不领情，觉得这人简直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
没有贬义的意思，宋运辉感谢他，把他当朋友。整个小学和初中都是。
等到再后来，国内局势愈演愈烈，宋家自身难保，人人都避着走，儿时玩着宋运辉玻璃珠子的“朋友们”早就不再搭理他，宋家是众矢之的，稍有不慎就要牵连到自己家，还是趁早断了关系好。
那时宋运辉刚读完初中，家里唯一读高中的名额让给了姐姐。就连胡八一都不再和他有来往，一个夏天都没来找过他。
宋运辉自嘲地笑，他还以为胡八一不一样，其实胡八一早就该跟他断了关系。他还真心实意地对人家，其实谁不是利来利往。
可宋运辉着实难过了一段日子。
直到有天晚上，父母已经睡了，宋运辉在屋里看书，突然窗外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扔进来。
小心地披上衣服出去看，发现院子里一个布包，里边是几本高中理科教材，上边还有胡八一的名字。宋运辉喉头一梗。
回到屋里点了灯，翻书时又胡八一夹了张纸在里头，说他不是不来找他，是他爹不让他来找他，实在拗不过老头子。
宋运辉那天晚上没睡着觉。
看书看到了一点多，然后就是翻来覆去地失眠。他错怪胡八一了，心揪着似的，又开心又难过。
76年年末，旧事落幕，万象更新。
新年伊始，胡八一从家里偷了两个咸鸭蛋跑到了宋运辉家。
宋父宋母不在家，宋运辉正在屋里学习，听是胡八一来了，连忙扔下笔迎出去。
胡八一个头又往上窜了不少，被宋运萍的热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地要帮着干活。
“姐，他要干你就让他干。”宋运辉从屋里出来，笑着说。
“去，别瞎说，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宋运萍又填了两根柴火，“别在这儿站着，跟八一玩去吧，我做饭就行了。”
宋运辉帮着搬了把柴火，和胡八一到外面去了。
“好久不见。”宋运辉这两天开心，脸上都不自觉地挂着笑，“你爸肯放你过来了？”
“哎老头子净事儿，”胡八一挠挠头，“我瞒着他来的，现在来跟一年前来也没什么区别，谁知道哪天又要搞批斗。”
宋运辉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别瞎说。”
“知道知道。你还学习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高考，你这又是下乡劳动又是看书的，我还以为你早放弃了呢。”
“你第一天认识我？”
“也是，哈哈哈哈哈。”胡八一笑起来，“哎，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你猜猜。”
宋运辉瞥了他一眼：“故弄玄虚。”
胡八一嘿嘿一乐，送裤兜里掏出两个鸭蛋：“我婶儿我叔在农场工作，领工资还有蛋吃。前天他们来我家给拿了一筐咸鸭蛋，可好吃了。”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你爸要是发现了非扒了你皮……”宋运辉推辞。
“废话那么多！”胡八一不听，往宋运辉手里一塞，“你不说我不说我爸就发现不了，你回家跟你姐分着吃，明天我再偷两个出来给叔和婶子。”
“你可算了吧，总共都没多少的东西，都叫你偷出来给我家了。”宋运辉捧着俩鸭蛋不知如何是好，“那……那这两个我收下了，够了，你别再拿了。”
“行，听你的。”胡八一根本没放在心上。
“谢谢你啊。”
“谢谢我啊？”
宋运辉看着他。
胡八一犹豫：“那啥，我问你啊，我给你那书……？”
宋运辉一愣，反应过来：“你要拿回去？我都看完了，我现在就给你拿去，放心，我保护得很好，还是你借我那样。”
“不不不不是，”胡八一赶忙拦住他，“不拿。”
“那你？”
“你从小就聪明，书你肯定看懂了吧？”
“看懂了啊。”
胡八一觍着脸笑：“你教教我呗？”
“胡八一，你一个上了两年学的人让我没上过高中的教你？”宋运辉一脸不可置信。
“我不喜欢我老师，”胡八一说，“看在这俩咸鸭蛋的份儿上你也得教教我，你这是救我命呢，我家老头子说我这回再考倒数第一就要打断我的腿。”
宋运辉噗嗤笑出声，略带嫌弃地瞧了他一眼：“可是我白天要去杨主任那边没时间，晚上吧，晚上你过来。”
“得嘞！”胡八一高兴坏了，拍拍宋运辉，“那我走了啊，不许反悔！”
“哎！你不去我家吃饭？我姐做着饭呢。”
“你们好好吃吧，帮我谢谢萍萍姐啊！”
“哎你慢点看着点路别摔了！”
宋运辉看着他走远，心里没来由地抽了一下。
自那之后的两年，胡八一隔三差五就往宋家跑，时不时还蹭顿饭，好在这人还知道不好意思，不时拿点鸡蛋馒头带给宋运辉，还送他一个他爹闲置没用过的军用水壶。
宋运辉没敢用，挂在床头辟邪。
胡八一他爹果然差点打断他的腿，可也没法阻止他去找宋运辉，只天天盼着宋家别再出什么事牵扯到这个小崽子。
宋运辉和胡八一一起高考，宋运辉学习好，一颗大脑全都扑在书上，最后是县里第一的成绩去了安云大学，十里八村都羡慕宋家出了这么个大学生。
胡八一就没那么争气了，好在宋运辉经常帮他，好歹争了个技校去上，也在城里，倒是离安云大学不太远。
胡八一开学比宋运辉早，俩人没结成伴，宋运辉开学时胡八一早就把自己安置好了，跑到火车站接宋运辉过去。
胡八一虽然成绩不咋地，但是这人闯荡，不过是比宋运辉早来了几天就已经摸清了大学周围的道路店铺，让宋运辉省了不少事。
胡八一其实心挺细，帮宋运辉把东西搬到宿舍，还佯装凶狠给宋运辉的舍友吓愣了，说“我们家宋儿年纪小，要是有人欺负他，你们记得跟我说，我非把他脑袋开个瓢不可”，话里话外威胁人家，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宋运辉看了都想笑。
“你就快回去吧，这是大学，都是有素质的人，不会欺负我的。”宋运辉和他在校园里走。
胡八一瞟了他一眼：“你拉倒吧，就你这小身板，你们宿舍那几个真要欺负你你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宋运辉挤了挤鼻梁：“那你也不能这么吓人家呀，像流氓似的。”
胡八一嘿嘿笑了两声：“那您多担待，反正您忍我这流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宋运辉皱眉：“我是认真的，你在学校也不能这样，真要追究起来，是要吃处分的，搞不好还要判……”
“哎得了得了，”胡八一打断他，“我就知道你得上纲上线，从小到大你这破脾气就没变过。”
“谨慎些总是对的。”宋运辉辩驳。
“行，听你的，我不惹事。我啥样你还不知道吗？”胡八一勾住宋运辉的脖子，“看你这瘦得跟排骨似的，走，哥请你搓一顿。红烧肉，想吃吧？”
“你哪儿来的钱？”
“我爸给的。”
“你别乱花家里钱，我不去。”
“你以为我天天下馆子啊？这不是咱俩都在城里嘛，就这一顿。”
宋运辉盯着他，确定胡八一没敷衍自己，妥协：“就这一顿啊，饭钱平分。”
“嘿你小子这么轴呢！”
“您多担待，反正您忍我这么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胡八一被怼得一愣，宋运辉却笑了，大步往前走。胡八一回过神，连忙跟上去，笑得整条街都在看他。
开学之后的一个多月，两个人都再没碰面。原因是宋运辉到了大学之后彻底激发出了书呆子本质，整日泡在图书馆，谁叫他出去玩都不去，连胡八一都叫不动。
后来胡八一实在没辙了，跑到安云大学图书馆找他。
找他也没什么事干，趁着宋运辉埋头苦读，自己也找了两本书跟着看。看书无聊，就把书立起来挡着脸，从上头偷看宋运辉。
宋运辉学习起来真是没人能影响得了他，被盯了一下午愣是完全没发现。
晚上在食堂吃了一顿，送宋运辉回宿舍，宋运辉非说太晚了让他先回学校。
“在学校，没人欺负你吧？”胡八一问。
宋运辉无奈：“没人欺负我，大学里秩序好着呢。”
胡八一还挺得意：“看来我的威慑很有效嘛。”
“你可别闹了，”宋运辉都不忍心戳穿他，“你知道我室友怎么评论你吗？色厉内荏，明明长了一张挺正直的脸，非得装流氓。”
“小瞧我！”胡八一挑眉，“下次我让他们见识见识……”
“知道你厉害啦，”宋运辉哄着送他往大门走，“你看你来了一天也没啥事，光陪着我，下次就别来了，你还无聊。”
“不无聊啊，我看书呢。我们学校没那么多书。”
“说得好像你平时去图书馆似的。还有你一个学机电的跑我们图书馆看什么风水秘术啊，我们学校总共就那么几本非专业的杂书，就被你捡着了。”
胡八一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看破不说破。再说了，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啊？”
宋运辉不懂：“可是你没事来找我干嘛啊？”
“看你啊！”胡八一一脸理所应当，“几天看不见你我难受。”
宋运辉心一突突，忽然脸红了：“你，你说什么呢。”
“啊？”胡八一好像真的以为宋运辉没听懂，什么都没多想，还给他解释，“我是说，从小到大除了高中那两年没见着你，什么时候不是三天两头就得跟你打交道啊。看习惯了我都。见不着你怪怪的。”
宋运辉有点懊恼，不想搭理他：“行了你快回去吧，嘴上从来没个把门的。”
胡八一笑：“走了，有事去找我啊。”
宋运辉应了一声，看他离开。
胡八一走得转过了街角，终于浑身一松，狠狠打了两下自己的嘴。
这个破嘴，真的没个把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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