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楼诚,可逆不可拆,拒绝ky。

“我始终心存美好。”

【庄季】云若满了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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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你说谁?”

  “说是叫、叫季白……电话里说已经在路上了,请您做好手术的准备。”小护士头一次看见温和有加的庄教授露出这种表情,吓得忘了怎么说话。

  庄恕摆摆手,小护士如蒙大赦般逃开了。

  季白。

 

  庄恕想过季白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

  他可能会晒得更黑一点,累得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回家就倒头大睡。然后庄恕在下班回家后看见一个被埋在床里安然入睡的三哥,做个扰人好梦的恶棍揪他起来,去吃一顿火锅,给他接风。一定要红油九宫格的那种,满满的油碟,好好满足满足他。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梦里的情景会分毫不差地被扔进真实的生活里。

  枪伤,创伤性膈肌破裂。子弹在体内,距离腔静脉太近,难度极高。

  庄恕脑子里花白了半晌,迅速清醒过来。

  现在还不是他害怕的时候。

  多年之前他在报考的最后期限改填志愿的画面浮现眼前,庄恕的手不抖了。

  当初的他也是这样,听到季白受伤的消息却只能等在病房外,除了祈祷而无能为力。可现在,他不必再等候宣判。

  季白的命就在他手里,他还等着他来救,也只有他能救。

  庄恕深呼吸,迅速平静下来。胸腹联合手术,他很快拟定了手术方案,庄教授没顾及任何人的感受,包括被指派与他一起完成手术的普外专家,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凌远的办公室。

  若说国内还有谁在普外领域的手术最漂亮,那一定是凌远。

 

72.

 

  季白被送到时,并没有庄恕预想中那样的不忍入目。

  至少没有浑身是血,在飞机上就已经做了紧急处理,多余的衣物被剪开扔掉,除了伤口处一个刺眼残忍的血窟窿,其他地方的血迹早就被擦拭干净。

  庄恕也没能跟季白说上一句话,从头到尾他都处于昏迷的状态,庄恕只瞧上他一眼,握了握他微凉的指尖,就立刻去了手术室,准备手术。

 

  “我们开始。”凌远说。

  口罩下看不清庄恕的表情,可那双眼睛早就证明一切。

  没有迟疑,庄恕点点头,把手伸向一旁的器械护士:“刀。”

  一声轻响,手术刀搭进庄恕的手掌,是生命的节奏,要迎回快要远走的灵魂。

  他的手很稳,每一毫米微小的动作都可以记录进教科书里,可他们看不到,每一微毫的动作之下,是怎样的决心和执拗。

  庄恕触碰过无数人的心脏,也从不比眼下这一颗更加有血有肉,更加鲜活蓬勃。他也忽然体谅到凌远曾经那句满是争议的话——在我眼里,病人与病人,从来都不一样。

  所以他紧张却沉稳,他不能容忍在这个人身上多出一分一厘的失误,哪怕出血量多出一毫升,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要给季白最好的。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技术,最好的心脏,还有最好的身体。

  庄恕的神经高度紧绷,他的手指似乎只会机械地运动了,如同机器,完美地拼接好破碎的胸腔。

 

73.

 

  连最后的关胸工作都是由庄恕完成的。

  直到手术结束,季白被推出手术室,而庄恕还愣在手术室里,静静看着刚刚躺过他的爱人的手术台。

  他做的好吗?季白是不是不会死了?

  大脑已经停止工作,却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凌远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你做得很好。”

  庄恕眼睛又湿又红,难过又茫然:“只是很好吗?”

  凌远无奈地笑笑:“完美。”

 

  庄恕浑浑噩噩地走出手术室,阳光亮得刺眼。

  记录台的护士见他出来,给他递过纸笔签字,眉开眼笑:“庄大夫,手术真成功啊,小楚他们出来都说要看录像学习呢。”

  “成功了?”

  “对啊。”护士的口气理所当然。

  “那季白不会死了?”

  护士有些奇怪,有点莫名害怕这样的庄恕,只回答得支吾:“嗯……目前状况看,是不会的……”

  哦,成功了。

  季白不会死了。

  他忽然整个人都瘫软下去,拼了命地大口呼吸,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得没声音,劫后余生。

 

74.

 

  虽然凶险,但到底是挺了过来。

  季白熬过了最危险的24小时,他在ICU里躺了两天,中间迷迷糊糊地醒来几次,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全部指标趋于稳定,才被转到普通病房去。

  说普通也不普通,顶层的单人间,一下被季家人占了俩。

  庄恕怕季司令知道后心脏受不住,特意嘱咐这一层的医生护士别说漏了嘴。

  好在季司令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用不着庄恕日夜守着,于是多出来的时间就全部放在了季白身上。

  有季白的队友过来探望他,还有一个女生,小小瘦瘦的,看起来根本不是能进重案组的料。

  可是这姑娘看见季白就开始哭,最后还是庄恕把她拉出去。

  “三哥现在需要安静,你要是想哭,在外边哭够了再进吧。”

  姑娘抽抽搭搭地擦眼泪,问他:“你是庄恕吗?”

  庄恕挑眉:“你知道我?”

  “我叫许诩,算是季队长的徒弟。师父经常提起你。”她说,“说你是最好的胸外大夫,他很骄傲。”

  庄恕摇了摇头:“三哥高估我了。”

  “其实你们不止是兄弟吧。”许诩直直盯着庄恕,“如果我没有推断错误,你们应该是爱人才对。”她直言不讳。

 

75.

 

  季白曾经跟许诩说过,黄金蟒是他的宿敌,不管怎么样他都要亲手将黄金蟒绳之以法。

  许诩问为什么。

  原因很多,因为他违法犯罪、买卖妇女制售毒品,因为他威胁到了中缅友好和国家安全,这些不过是些陈词滥调,用在哪个犯罪分子身上都不足为奇。

  可更要紧的是,他间接伤害了两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所以他把许诩推下火车,而把自己留在狼窝里,这场战争,他一定要赢。

  他在自己身上留了追踪器,许诩跳下火车后放出信号弹,直到将近天明,一辆越野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当她再次看见季白,他已经被血染红了。

  珀将军手腕受伤,赵晓鲁与他一起,竟也能称得上是有情有义。

  季白是他们逃脱的资本,但已经来不及了。

  直升机呼啸而来,芦草倾倒摇曳,珀将军退无可退。

  赵晓鲁强弩之末,竟然想要杀季白灭口,被狙击手一枪致命。

  季白用尽力气将珀将军压制在地,抽出靴中的匕首,将还想逃脱的黄金蟒的手掌钉在地上,一声惨叫。

  “我抓到你了。”季白笑。

 

76.

 

  “师父说,‘我抓到你了’,然后就没有意识了。”许诩从衣袋里拿出个什么东西交给庄恕,便告辞了。

  庄恕摊开手心,一块染了血的糖。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庄恕回到病房,季白还睡着,手上还输着液,他把季白的手放进自己的掌心,轻轻帮他捂暖。

  第二次,他第二次这样守在季白的床边,等他醒来。

  高考后的那一次,他的心里没着落,邋里邋遢地等在他身边,怕他醒不过来。

  现在不会了,他知道季白一定会醒过来的。

  他整理好自己,穿着板正的衬衫和白大褂,用最好的仪态迎接他的英雄凯旋,赠他颂歌。

 

  于是季白醒来时就看见那样的他。

  庄恕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立刻扑到季白身边:“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疼不疼?”

  季白轻轻笑,怎么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呢。

  “你还笑。”庄恕憋着眼泪,“你知道你这次多险么。”

  季白嘴唇发干,说起话来低哑哑的:“这不是有你嘛。”

  庄恕叹了口气:“哥,以后不许你再让我这么害怕了。”

  自己倒先委屈上了,季白没忍住笑,牵扯到伤口,嘶了一声。

  庄恕马上紧张起来:“疼了吗?哪儿疼?”

  “疼,伤口疼。”季白言辞恳切。

  “我给你上止痛泵。”说罢便要出去,却被季白拉住了手指:“等会儿。”

  “怎么了?”

  季白动动小臂,示意他俯下身来。

  庄恕就听话地俯下身来,把耳朵放在季白的唇边。

  “庄儿,你听我说。我抓到黄金蟒了,他害死小叶子,害死你父亲,让你变成孤儿,十恶不赦,但是我抓到他了。”季白轻轻地笑,“亲手抓到的。”

  庄恕咬着嘴唇,眼泪滚落,烫在季白的脖子上。

  “哭什么,你高兴才是。”季白捏捏他的后颈,“傻不傻,都是当教授的人了,看了让人笑话。”

  “三哥,谢谢。”庄恕抿唇笑,也止不住他哭,又一滴落在季白的脸上,他无奈,抚着庄恕的后颈压下来。

  “不要‘谢谢’。”他说,“要谢礼。”

  说着啄上庄恕的唇,轻轻用牙齿捻磨,叹:“我想你了。”

 

77.

 

  季白可算是能好好歇歇了。

  局里给他放了大假,没休养好身体,休想踏进办公室一步。

  就连庄恕也伙同他的队友,禁止一切工作进入病房。几个从头就跟着季白的老队员莫名觉得庄恕眼熟,一问才知道,当年季白调侃的那位“未来的小同事”,没成同事,倒成了个医生。

  “没想到长这么大了”这种过年见亲戚才会被说的话,这几天庄恕在季白的病房被说了个遍。他纳闷,当时好歹也十八了,有这么夸张么。

  “十三四年过去了还不夸张?”季白大爷似的嚼着庄恕给他切的苹果,感叹,“哎呀,感觉儿子终于长大了,能给我养老了。”

  庄恕一口水没含住。

  “盒盒盒盒盒——哎呦呦呦呦……”庄恕没辙,看着这位哥笑得扯到了伤口,让他收敛点。

  “行了吧你,老占我便宜。别乱动,伤口崩开了怎么办。”庄恕一脸严肃的。

  “现在你是没小时候好玩了,小时候一逗你,你羞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可倒好,板着张脸,没意思。”季白撇撇嘴。

  庄恕对他三哥,真是一点招都没有。

  他摆上一张标准笑脸露出八颗牙:“客官满意了吗?”

  季白憋笑憋得辛苦:“赏!”

  庄恕弯着眼睛给季白掖被子,悄声说:“再说了,你不老。”

  “嗯?”

  “我说,你不老。”庄恕强调了一遍,“什么养老,别瞎说。爷爷听见了非骂你。”

  季白小心地往庄恕方向探了探身子:“我受伤的事,爷爷不知道吧?”

  庄恕答:“放心,我没跟爷爷说。爷爷身体恢复得不错,我想这两天就让爷爷出院,回家休养。”

  “嗯。”季白安安心心往床上一躺,“乖。”

  庄恕不吃这一套:“你也乖。”

 

78.

 

  季白这一休似乎就休出一个多月去,他的伤口好得不错,有庄恕紧着照看,想不好都不行。

  季白有点怀念当初庄恕全天候地陪着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

  现在可不行了,庄恕身为外聘专家,享受比主任医师还高一等的待遇,当然工作也更辛苦。有人处理不了的疑难杂症统统丢给庄恕,而这样的复杂手术通常都要站三四个小时甚至更多,就算庄恕再想陪着季白,有时候也有心无力。

  他十分怅然,这个小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想起临走前一夜,走廊里庄恕给他的那个拥抱。还有他和庄恕蹲在医院外的台阶上聊天抽烟,庄恕几乎没怎么说话,可季白觉得,庄恕真的可以让人依靠了,他让他踏实,让他想要快些回来。

  说起来太矫情,可是季白骄傲得不得了。

  突然想起那晚剩下的一块糖,季白把它放进了口袋里的,可现在找不到,他不知道去哪儿找,当时的衣服已经被剪了丢掉,他有点失望,应该是被弄丢了。

  万一呢?季白还是起身,开始翻找床头的抽屉。

  “哥?找什么呢?”庄恕恰巧进来。

  “找糖。”季白头也不抬。

  “糖?”庄恕立刻晓得季白的意思,坐到床边去,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这块?”

  季白从抽屉里抬起头,诧异。

  “你那个小徒弟,叫……许诩?给我的,说是在你的口袋里找到的。”

  季白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含糊道:“喔……走的时候忘拿出来了。”

  “忘拿出来了你还记这么清楚。”庄恕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别狡辩了行不行?”

  季白不搭理他。

  庄恕觍着脸凑上去,趴在季白床边亲他的手指。

  “其实我还挺开心的。”

  “开心什么?”

  “我三哥一直都想着我。”

  “……傻。”季白招呼一把庄恕软软蓬蓬的头发,“我不想你想谁?”

 

79.

 

  季白体质好,一个半月不到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这一个半月是真的憋坏了季白,不让喝酒也就罢了,连烟都掐掉,让一个老烟鬼没法活。

  他有时候背着庄恕偷偷跑去厕所或者楼梯间抽上两口,也不敢多抽,万一被庄恕发现,少不了又是一通唠叨。

  但哪有包住火的纸呢。

  没有季白预料之中的唠叨,庄恕沉默不语,是真生气了。

  季白三天没看见庄恕,问了护士才知道,庄大夫这几天不到七点就把早餐放进病房了,检查完各种指标,也不多留,就下去工作了。

  至于午饭晚饭,庄恕也只是把保温壶递给护士,让护士送进去,看样子是真气得不行,连病房都不进了。

  有这么对待病号的吗?亏他还是男朋友呢。

  可季白也没法发脾气,毕竟确实是自己理亏,总不好不讲理的。

  心虚。

  但办法还是要想的。

 

  庄恕接到电话的时候,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他今天在门诊,忙了一上午,直到中午也没什么时间休息一下。他累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送走了上午的最后一位病人,正打算回家做点粥给季白送去,便接到了住院部的电话。

  电话说,季白突然心律失常,请庄大夫过去看看。

  什么医院里不许奔跑全然是放屁,庄恕急得手抖,一路过去,电梯还在顶楼,他等不及电梯下来,顺着楼梯间三阶一步地往上跑。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季白已经恢复得不错了,为什么会心律失常?

  伤口感染?并发症?

  全无头绪。

  庄恕喘着粗气,汗津津地跑进病房,手里不停,听诊器都带上了一半,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季白笑吟吟地坐在床上看他。

  庄恕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站着。

  “傻了?”季白冲他晃晃手,“不给我看看?”

  “季白。”庄恕难得叫他名字,哽咽得快说不出话,“我说了,不许你再这么吓我。”

  季白被说得一滞,服软:“是我错了,别生气了。”

  “哎你别哭啊,你怎么又哭了?”

  “……庄儿,别哭了,我不吓你了。”

  “啧,怎么我这回回来你这么喜欢哭啊。”

  “别哭了行不?”

  “庄儿?庄恕!”

 

  终于是安抚住了。

  季白哭笑不得。

  最后还被庄恕逼迫着做了保证,保证痊愈之前不再抽烟,保证以后不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才算了事。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庄恕仿佛没哭过。

  季白翻了个白眼嘀咕:“还不是因为你不理我。”

  “还不是因为你抽烟!”

  “行行行……”

  季白息事宁人,觉得新鲜——庄儿还真是难得强硬。

 

80.

 

  季白养了两个月,医院都快住成家了,终于得到了庄恕的特赦:回家去吧,能出院了。

  出院时阳光普照,季白站在阳光下面晒了十多分钟,说是要感受一下大自然的力量。

  “我有那么可怕么,你这表现怎么跟出狱了似的。”庄恕皱眉。

  “你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啊?”季白没好气,“比蹲监狱还憋屈。”

  庄恕无言,委屈极了。

  季白觉得上辈子一定是庄恕救了他的命这辈子才欠他的。又想起这辈子庄恕也救了他的命,完蛋,下辈子还是他的。季白把自己给逗笑了——好像也不错。

  “逗你的,哪儿有监狱还给人配备男朋友的。”

  “别瞎说了。”庄恕拿着季白的东西放进后备箱,躲着他。

  “躲着我干嘛,害羞啊?”

  “三哥!”庄恕扭头看他,“我晒的!”

  季白一个劲点头,表示他信了。

  “庄大夫!”小护士匆匆忙忙从大门跑出来,“郦峰县发生特大泥石流,伤亡惨重,院里刚刚通知所有人待命,扬主任叫您回去。”

  庄恕瞬间紧张起来,想起还在旁边的季白,有点抱歉:“哥,没法送你回家了。”

  “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去。”

  “不行。”庄恕态度坚决,从季白的裤兜里摸出手机,“我拜托你同事过来接你回去。”

  季白笑:“太紧张了吧?”

  “对你,再紧张都是应该的。”他打完了电话,一个劲地嘱托,“我可能几天都回不去了,你回四合院吧,有阿姨能照顾你。反正你好得差不多了,爷爷也不会说什么,你也不会挨打。回家也要乖乖吃清淡的,不许吃生冷辛辣,不许喝酒,每天只许抽一根烟,不许剧烈……”

  “知道了知道了。”远处救护车的警示笛声响起,绿色通道已然开启,季白打断他的话,拍拍他的肩,“去吧庄大夫,我等你回家。”

  庄恕笑起来,抿成一个舒服的一字,凑上去亲吻他的爱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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