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甜,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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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发现了,他大哥自打上了年纪之后,就惜命得很。
说起来他之前也没多大感觉,可今天隔壁家那位老人突然晕倒,还是明诚听见了动静给急救和他的子女打了电话,人送医院送得及时,也没出现什么太大问题。
老人的子女买了些瓜果登门致谢,说我爸就是这点不好,平时头晕脑热的不愿意去医院,总是自己挺着,生了病想带他去医院检查,可老人家就是不听,不去。
还好明诚发现得及时,几位子女心有余悸。
送走了几个年轻人,眼看着快到了晚饭的时间,明楼正在厨房帮他洗菜——这些年明楼也不再事事都叫明诚去做了,虽然饭菜还是明诚准备,可明大少爷好歹学会了帮他打下手。
这还是几年前一次体检的时候,人家医生嘱咐明楼的,说老人要勤活动,不过也要适当,正常的家务之外,时常下楼走走对身体好。
明诚以为他大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这个人被自己惯了一辈子,饭要他做咖啡要他煮,就连床都替他暖了一辈子,明大少爷怎么可能帮他做家务。
可事实上,明诚头一回预料错了。自打那次体检回来,明楼果真遵医嘱,会帮他洗菜洗碗,甚至有时还会整理房间,明诚惊讶之余越发觉得大哥上了年纪之后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
今日隔壁老人的子女拜访过后,明诚终于知道了哪里不一样——明楼可比以前听话多了。
对,听话得很。年轻的时候明楼头疼病严重,又总是忍着不让明诚知道,后来明诚把药藏了起来,明楼头痛难忍时找不到药,只好求助明诚,承认他不舒服的事实。可现在,别说是那么严重的头疼,就算是一场小感冒、发个低烧,明楼都紧张得不得了,动不动就想去医院检查检查。
两年一次的体检被缩短成一年一次,现在又缩短到半年一次,明诚觉得他大哥比年轻的时候惜命多了。
明诚从客厅进到厨房就看见明楼正蹲在垃圾桶旁边削土豆皮,他笑弯了眼睛,走上前去: “大哥,我来?”
“不用,我来。”明楼没抬头,“咱今天晚上炒土豆丝,炖牛肉怎么样?”
“您土豆都削上了,还问我怎么样。”明诚撇撇嘴。
明楼笑了一下要站起来,却突然眼前一阵花黑,差点没站住。可能是蹲得太久,明诚赶紧扶上去,等着明楼缓过这阵眼花。
明楼借着明诚的力站了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有些忧心忡忡地说:“我最近总是这样,别真是得了什么毛病吧?”
“没事的大哥,你这就是直立性低血压,上次不是去医院问过了嘛,小远和小恕都说了没事,下次您起来的时候慢点就行了。”
明楼摇摇头叹气,缓缓踱到水池跟前洗土豆。
明诚见状,只好顺着他来:“那我一会儿再给他们打个电话行不行?小远小恕启平,您翻个牌?”
“不用了,”明楼慢吞吞地切菜,“一会儿吃完饭陪我下楼走走。”
“哎,知道啦,”明诚接过明楼切好的菜要下锅,“大哥你出去坐着去吧,一会儿就吃饭。”
“嗯。”明楼拿了碗筷到桌上去等,明诚盯着锅里的菜,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虽说老人家生病不愿意去医院很不可取,可明楼对他的健康问题也太敏感了些,他越来越担心大哥是不是得了什么疑病症,这是心理问题,不好治啊。
这一顿饭都吃得十分沉默,明诚脑子里想事就不愿意说话,明楼当然看得出来,也不问,也不打扰,明诚如果想与他说,自然就说了。
但明诚在明楼面前向来憋不住什么事的,他忍到了饭后散步,挽着明楼慢悠悠地走在傍晚微风下的时候,明诚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了。
“大哥,你最近是不是总是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病啊?”
明楼一愣:“没有啊,我这不挺健康的吗?”
“没有?”明诚狐疑,“那你这隔三差五地张罗去医院,上次吃个退烧药就能好,上上次就咳嗽了几声,你非拽着我去医院检查。我怎么感觉别的老人大多都不喜欢去医院呢,到你这儿正好相反。”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有种病叫疑病症吗?一种心理疾病,老是觉得自己生病了。”明诚又问他,“你真没这么想?”
明楼无奈:“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身体情况怎么样我自己还不知道吗?我好着呢,生理心理都是。”
“那你怎么总是想着去医院?”
明楼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嘟囔:“对自己的健康负责还有错了。”
“别别别,您没错,”明诚知道他没说实话,也不打算再追究,顺着话头调侃他,“您明大少爷就没错过。”
本以为会被明楼说“反了你了”,可明楼什么都没表示,只默默捏着明诚的手指玩。
明诚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后疑惑被藏到深处,好好享受这美好的夏日微风,白发爱人。
晚上睡觉,明楼明诚照例是每人一杯热牛奶。从前明楼最讨厌喝奶,但明诚喜欢,睡前一杯奶是明诚的标配。可后来小赵医生说了,喝牛奶不容易骨质疏松,睡前喝还有利于入眠,当天明楼就拉着明诚去超市买了一箱回来,从此牛奶就再也没断过。
深夜寂静,明楼关掉床边夜读的小台灯,房间归于黑暗。
秒针滴滴答答地走,在这夜晚显得格外大声。明楼突然说话了:“阿诚,睡着了吗?”
明诚正背对着他,本想说“这还用问”,他知道明楼听他的呼吸声就能听出来,如果他睡着,明楼也就不会打扰他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最终只是好好地答:“没呢,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比你大几岁?”
明诚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这话,明楼怎么可能会忘记他们的年岁?只好老实回答:“九岁。”
“九岁。”明楼长长叹了口气,伸手环住了明诚的腰,额头贴在明诚的后颈上,“我就是……就是想多陪你几年。”
那语气里满是不舍,明诚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了明楼自过花甲后为什么一反常态地紧张自己的身体。九年的差距,让他从前事事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大哥慌张了。
他顿时眼眶微湿,不知该怎么安慰他,许久才拍拍明楼环到他身前来的手,嗔怪地问:“怎么想那么多。”
身后的声音闷闷的:“我怕有一天我不能陪你了。”他环紧了明诚,声音更轻了:“我舍不得你。”
明诚的眼泪直接落进了枕头,他自暴自弃地转过身去面对他:“你干嘛呀,大半夜的说这些。”
屋子里黑着,明诚只知道明楼的目光正贴在他脸上,之后他听见明楼轻轻叹了口气,微笑起来:“是我不好,快睡吧,阿诚。”
“大哥,我不许你多想。”明诚说,“只要你现在还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明楼答应了一声,抹掉了明诚眼角的湿润:“快睡吧,很晚了。”
“那你不许再多想了?”
“不想了。”
“那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明楼的手依旧搭在明诚身上,慢慢拍着,好像明诚还是小时候,他哄着他睡觉。
明诚心思沉沉,在明楼的安抚下,终于入眠。
明楼亲吻明诚的额头。
晚安,阿诚。
晚安,我的阿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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