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微量凌李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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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庄恕和季白一直不咸不淡地过日子。
季白有时候忙,几周不着家都是有的。庄恕做饭还是做两人份,他不知道季白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无时无刻不在给他三哥备着吃的。
走廊的声控灯被庄恕换成了更加敏感的,只要季白回来,门灯就亮起来,照他回家。
然后庄恕开启狗皮膏药模式,天天粘着季白,撕都撕不下来。
夏天天气热,庄恕嚼着冰块去亲季白。冬天外头冷,他喜欢把他抱进羽绒服里企鹅一般走路,小孩儿一样换来季白许多嘲笑。
但是季白纵容他。
庄恕从一个大一小学弟变成了大五的学长,在学校里可谓呼风唤雨,不论是教授还是同学都对他喜欢得不得了。新入学的学弟学妹刚刚入学就会从不同人的嘴里认识稳重识大体的庄学长,好奇心在庄恕温柔又细致的性子里变成暗恋和仰慕,他是所有人的憧憬对象。
可一到季白面前,他就变成一个为非作歹不知天高地厚可又“胆小如鼠”的小屁孩,在季白的强权之下不得不低头,时不时会梗着脖子杠上两句,第二天又紧张得不得了地去试探,生怕他三哥生气了。
季白哪儿舍得对他生气啊。有些话别人说,他可以一只手就让人变成残疾,但是庄恕有特权,他总是对庄恕发不起火的。
季白闲在家里,庄恕正忙着毕业。
学士服被扔在角落,他还没时间去拍毕业照,倒是先让季白瞧了几眼。
硕大的学士服罩在身上仿佛一个传教士,季白发表一字感言:“丑。”
庄恕也觉得丑,完全不知道宣传册上那些漂亮照片是怎么来的。可班里的同学尤其是女孩子们对毕业照抱有巨大的热情,每天都有人邀请庄恕与他们一起照相,全部拒绝。
不是庄恕太冷漠,是真的没时间,他在忙着毕业,忙着留学申请。
季白只当他是在写毕业论文,庄恕也没有告诉他。
直到某天季白在家时,收到一封来自美国的快件。
32.
庄恕拿到了UCLA的offer。
他完成本科阶段的所有课程,绩点远超留学要求的GPA。二级学科确定是外科学,专业分流也已经完成。教授们对庄恕期望甚高,他自己也要往更高更远的地方爬。
可他从没跟季白说过,商量都没有。
这显然触碰到了季白的雷池边缘。庄恕回来时已经是夜里了,他与他面对面,顶上的白炽灯灯光渗人,配合季白的表情,俨然把客厅餐桌变成了一个审讯室。他拿着单薄又珍贵的一张纸问:“怎么不和我说?怕我阻止你?”
庄恕赶紧摇头。
“那你瞒着我瞒着家里申请留学?你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家里商量一下,爷爷到现在还不知道。”季白语气淡淡的。
庄恕低着头,不说话。
季白将信封甩在桌上,回到卧室关了灯。
他是真的生气了,一直无话不说的小孩突然瞒着他做了这么大一件事。他不是不想让庄恕飞得再高再远一点,他只是气庄恕对他隐瞒,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好好教训怎么行。
33.
那边庄恕显然慌了神,季白从未对他发过那么大的火,也从未与他冷战过。顶多是骂他几句就消了气,但这次好像没那么简单。
他从没想过要隐瞒,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最远也不过季白跑到缅甸执行任务的几个月。可他要去美国,猛然间就要隔去一个太平洋和十二个时区的距离,他无法与季白说些有关离别的话。
庄恕是真的慌了,他蹑手蹑脚进了季白的卧室,季白背对门口躺在床上叫他出去。
“我不。”庄恕壮着胆,不管不顾地钻进了季白的被窝,“三哥,你别生气了。”
季白往床边靠了靠。
“三哥,我没要瞒着你,也没想瞒着爷爷。”庄恕在一片黑暗里琢磨措辞,“我不知道改怎么跟你说,说我要离开你离开家,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说不出来……”
“那你现在怎么说出来了?”
“你生气了!”庄恕听季白终于肯搭理他,激动得一骨碌坐起来,“你别生气,大不了我不去了,我就在中国,就在北……”
季白忍不住转过身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该去就去,没人拦着你。下次再敢隐瞒军报,我让爷爷上家法。”季白听了庄恕的解释便没法绷着了。这个小孩从小在意他,大半夜不睡觉跑来他这儿说胡话就怕他不高兴,offer都到手了竟然还想着放弃,不打他打谁。
庄恕被打反而一乐,抱着季白在床上,絮絮叨叨:“那三哥你别气了,我以后不会了。我们每年有假期,肯定回来看你和爷爷。你信我,我肯定能拿到全额奖学金,生活费我可以自己打工凑……”季白又给他一巴掌。
“家里还供不起你留个学了?要去念书就好好念书,不是让你去打工的。”
庄恕嘿嘿笑了两声,从床头剥了颗糖吃。
季白踹他:“滚去刷牙。”
庄恕满嘴奶糖的味道,分享给季白一个奶糖味儿的吻。
34.
庄恕临走正是秋天,一地金黄落叶,踩在上面吱嘎吱嘎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走出一步便离开一步。
季司令身体越来越差了,季白身份原因也不能随意出国。庄恕本来就没幻想有人能送他,临行前一夜收好了东西,呲溜溜钻进了季白的被窝。
行李不多,一个大男人不像女孩子似的零碎东西杂,只带了些衣服,几双鞋,和季白送他的钱包。
哦,还有一罐糖,被庄恕装进随身的背包里。
季白自动自觉往边上靠了靠,留给庄恕一个人的位置,可床还是小,一米五宽的床容两个二三十岁的大男人,寒掺了点。
季白和庄恕不介意,也不在意。身体几乎是紧贴着,身上盖着同一条被子。
他们不说话,也没动作,安安静静躺着。庄恕不知道季白睡没睡着,轻声叫他:“三哥?”
“嗯?”季白立刻回应他。
“嗯……三哥,你会不会想我啊?”庄恕眼珠子瞪着天花板问。
“不会。”
“这么绝情?”
“跟你厮混十好几年了,腻都腻了。”季白笑了一下。
庄恕也在一旁嘿嘿笑。
“可是我肯定想你。”庄恕伸手摸向床头无果,才想起糖罐早就装进自己的包里,悻悻缩回了手,“万一我糖吃没了怎么办?”
“美国有的是糖,我总不会让你连糖都买不起。”季白转过身来,“我们庄大夫不会连糖也挑吧?”
“唔……”庄恕扭头看了看季白,“喜欢吃你床头的。”
“毛病。”季白笑他,“不好好睡觉瞎想什么呢。”
“想……想电影。”庄恕翘起嘴角,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带上笑意,“电影里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像……夫妻。”
“谁是妻?”季白挑挑眉,有点失望关着灯看不见庄恕的表情,意味深长地逗他,“电影里还演别的了。”
庄恕的脸噌一下变得火热,突然庆幸关着灯,季白看不见他通红的脸。
季白听他没了动静,轻轻笑:“行了,快睡吧。珍惜这张床,明天这个时候,你不知道在哪片天上飞呢。”
他心脏扑通扑通跳,摸索着找到季白的手握起来:“我在哪儿不重要,你在哪儿才重要。”
“我能在哪儿?”季白闭着眼睛敷衍他。
他牵着季白的手,放在他的左胸膛上。
“你在这儿。”庄恕说。
不管我在哪儿,你都在这儿。
35.
庄恕的适应能力强,在美国也还算好。软绵绵的性格刚好能够揉捏成美国社会喜欢的样子,黑种人白种人黄种人相聚在同一个party,庄恕只在一旁当那个独自喝酒的人,看眼前群魔乱舞,直想笑。
“Owen!”
庄恕醉醺醺地抬头看叫他的人,正邀请他加入他们,踏进舞池。
庄恕笑着摇了摇头,与来者碰了碰杯。
他们喜欢叫他,因为每次叫出庄恕名字的时候,不论何时,这个亚洲男人都会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走出来,好像经过什么化学反应,变出一个春暖花开的笑来,谁看着都舒心。
庄恕也喜欢被他们叫,因为——他的名字是季白给他定下来的。
Owen,Owen。年轻的战士。
最开始他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直到同学无意间的感叹,他才明白名字的意义。
或许这个名字更加适合季白才对,可季白却给了庄恕。
季白爱这个名字,他说这样的名字才配得上庄恕。果敢的、坚毅的、年轻的、他的战士。
于是庄恕听着这个名字便笑,笑给季白。
嗯,年轻的战士,季白的战士。
那天庄恕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I'm going to be the Owen. I'm going to be your Owen.
36.
美国的课业更重,身为留学生,庄恕不仅是自己,还是中国人。他的荣誉便是中国人的荣誉,可他的错也会被扣上中国人的帽子。
所以他付出比其他人成倍多的努力去讨教授的赏识,好在他天赋异禀又认真好学,教授们对他赞赏有加。
他每天与季白聊天,也只是每晚睡觉时与他说句晚安,顺便讲讲一整天的事。
有时季白出任务,他就等着,在季白回复他的第一时间给他打个电话。
舍友以为庄恕有女朋友,虽然他听不懂中文,但每次Owen打电话的时候,声音就柔软得跟云彩似的,不是跟女朋友还能是跟谁。
庄恕也不辩解,笑呵呵地承认,心里想着季白要是知道了可能要气背过去。
想什么来什么,一次打电话时室友在旁边起哄,季白在那边听了一会儿,果然开始审问:“怎么着,拿我当你女朋友啊?”
庄恕愣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英语白学的?好歹也能听个一两句。”季白那边正是夜里,他似乎困了,打了个哈欠,“你把扬声器打开。”
“干嘛?”庄恕警惕。
季白啧了一声:“让你打开你就打开,哪儿那么多废话。”
庄恕磨磨蹭蹭地点开:“哦,开着了。”
季白清清嗓子:“I’m not his girlfriend. Owen is my girlfriend. ”
庄恕瞬间以外科医生的速度挂了电话,一扭头看见舍友丝毫不加掩饰的o型嘴。
几秒之后室友一脸“我懂”,点着头咧着嘴跑去群里分享爆炸性新闻。庄恕难得没脸红,手忙脚乱从糖罐里拿糖吃,越发想笑。
季白这是干嘛,宣誓主权么?
地球另一端奸计得逞的季白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躺在床上笑得直打滚,就是看不到庄恕的反应,可惜了。
把手机往边上一扔,睡觉。
37.
中国临近春节,可庄恕导师不放人。
手里的科研项目还没完成,当初庄恕信誓旦旦跟季白讲假期会回家,现在却无法实现了。
季白开他玩笑:“打不打脸?”
庄恕不吭声。
“行了。”季白隔着太平洋都能感受到庄恕的失落了,“知道你忙,又没必须让你回来。你在美国好好学习,家里好着呢,爷爷也很好。”
“那你呢?”庄恕踢着石子。
季白的笑声传过来:“我也很好。”
“我想你了。特别想。”庄恕说。
“嗯,没白养你。”季白可不想跟庄恕搞煽情,笑着带过去,“过年嘛,也就是一顿饺子,等你回家,你三哥亲自给你包。”
“那这么说定了啊,不给我包你就是小狗。”
“嘿,反天了你,我可告诉你啊,揍也是可以攒着的。”
“那你太欺负人了吧。”庄恕装委屈,“我在美国忙功课忙论文还得忙着想你,回家你还揍我?”
“打是亲骂是爱,你希望我多爱你?”季白一语不知道几关地逗庄恕。
可庄恕却认真起来,敛下嘴角的笑,认真地说:“嗯,那你可以打死我。”
季白闷声笑起来:“小兔崽子。”
“嗯。”庄恕十分骄傲地回应他。
38.
庄恕往唐人街走了一趟,洛杉矶的唐人街叫“spring street”,读起来仿佛就是为春节准备的一样。
“spring street”上早已经张灯结彩地布置起来,中国人居多,也有很多黑人白人过来凑热闹。明天就是春节,街上热闹得很。他认识一家中餐馆,老板是两个中国人,庄恕经常去他家帮忙,老板人好,菜做的也好吃。
听说老板之前也是医生,另一位是个刑警。因为某次出任务时受了重伤,精神也受到创伤,索性二人都辞了职。警察先生要在美国进行心理治疗,于是医生便在这里开了家小餐馆,他手艺好,生意也好,警察先生的治疗很顺利,现在他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快活,见到家乡人就多送些酒水或者菜品,一直是这条街上的好好先生。
医生说时,警察先生就在旁边,没什么避讳,静静地笑。
医生没说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过庄恕也看得出来。
直到庄恕得知老板名叫凌远,才反应过来,原来面前就是当初享誉国内的那位“肝胆第一刀”。
庄恕由衷崇拜,也忧心。
季白也是那么危险的职业,每一次等待短信时庄恕都提心吊胆,拨出电话时生怕对面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我的恋人也是警察……刑警。如果他在这里,真想带他认识你们。”
“我也很想认识他。”警察先生的眼睛里有光,纵使早已不在那个行业,可他依旧骄傲着,那两个字便足以让他神采奕奕。季白大概也是这样吧,庄恕想。
“他是因为我才当刑警的。”庄恕回想着多年之前的事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所以你为了他要做一个医生。”凌远笃定地说,“你可要好好珍惜你的爱人。”
警察先生突然红了脸,扭头轻轻亲了亲他。
凌远将他揽在怀里,回吻他。
庄恕自动自觉离开了。
从唐人街出来已经是晚上,他迫不及待地给季白打电话,想要问他好不好。
刚掏出手机,如同心灵感应一般,季白的名字出现在电话上。
“三哥?”
39.
庄恕整个人都是懵的。
借了学长的车拼命往机场赶,正看见那人站在风口,风吹得他头发站不住,帽衫呼啦啦地往里钻风,季白缩着膀子在原地跳。
一直想着的人突然就出现在身边,庄恕看愣了神,差点撞上了旁边的路灯,急急把车停在季白身前,跳下车去。
“三哥!”
季白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甩进去,径直坐进副驾驶。
“冻死我了,这儿天儿怎么这么凉。”
“白天还好,晚上风大。”庄恕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季白,憋不住地笑,“大晚上的你戴什么墨镜……三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打你啊。”季白从墨镜里斜他一眼,松了松口,“来看你,奉爷爷之命。”
“哦。”庄恕有点失落。
季白看了好笑:“好了,是我自己想来的,爷爷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不是不允许随便出国么?”庄恕黯淡的眼神又开始闪光,似乎刚才的反应太过明显,还有点不好意思,强硬地转移话题。
“咱们家季司令虽然退休了,但这点事情说话还是管用的。”季白咧嘴笑,“怎么样,惊喜不惊喜?”
“惊喜,惊喜。惊喜死了。”庄恕一把搂住他,亲在他嘴角,低声道,“三哥,你怎么这么好。”
“不喜欢啊?”
“喜欢,特别喜欢。”庄恕探出舌尖,许久未见的两个人交换一个缠绵的吻,直到没有氧气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季白舔舔嘴角:“也就那么回事儿,技术一点儿没提高。”
“也没人赔我练啊。”庄恕十分无辜。
“是啊。”季白侧过身子,摘了墨镜直视他,“所以我这不是来了么。”
庄恕没忍住,又吻了上去。
40.
季白飞机餐吃不好,晚上又饿,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庄恕脑子一过,给凌远打了个电话。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庄恕驱车直奔唐人街。季白大概很累了,在副驾驶上睡得很熟,直到快到目的地,庄恕才舍得叫他起来,省着下车吹着风了感冒。
季白拿庄恕的手机瞧了瞧时间:“睡了这么久,完了,今晚睡不着了。”
“那就不睡了。”庄恕停好车,冲季白笑:“我陪你。”
季白装作没听见,下车抻懒腰:“哎呀,饿死了,吃什么呀?”
凌远和李熏然一直在说“说曹操曹操到”,前一秒刚想要认识认识,后一秒人就在美国了。
或许职业太过巧合,四个人十分聊得来。他们喝了点酒,不是很多,季白稍微有点酒意,庄恕要开车,没喝。
季白和凌远李熏然迅速达成共识,哪天一定要把庄恕灌醉。季白说庄恕醉了可好玩了,庄恕怎么阻止都无法停止他三哥在外人面前扒自己的黑历史。
从餐馆离开已经快到半夜了,庄恕去发动车子,问季白去哪儿。
“这还要我操心啊?”季白一瞪眼睛,“你安排。”
“我回宿舍……”庄恕看见季白的眼刀连忙改口,“……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还知道啊。”季白翻了个白眼。
庄恕默默把车开到了最近的一个酒店。
他永远都不会对付他三哥。
两个人接受了前台小姐精光闪烁的目光,庄恕紧张兮兮地要了两间房。
前台小姐的表情瞬间变得嫌弃。
季白等得不耐烦,一把把庄恕拽到身后看行李,自己跟前台说,一间房就够。
然后庄恕充当拎包小弟,挫败地跟在季白后面。
房间很大,床也大,好歹比季白那张一米五的床大多了。
“要两间房多好,一间房多挤。”庄恕小声说。
“两间房不要钱啊?”季白快速地脱掉外套倒在床上,“哎呦,可算躺下了,累死我了。”
“等会儿再睡,先洗个澡啊,我取给你放水。”
“不用,我冲一个就行了。”季白噌地起来往浴室走,关上门打开水了才想起来冲庄恕喊,“庄儿,我内裤在行李箱里,你帮我拿来。”
庄恕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打开浴室门就是一股热腾腾的水汽,扑了庄恕一脸。庄恕快速地把东西放在旁边的架子上,隐约看见季白精瘦的肌肉,还有……屁股。
三哥这么吃都不胖,原来肉都长屁股上去了,庄恕默默想。
一回神季白正看着他,给庄恕吓一跳。
“干嘛?”
季白笑眯眯:“还有浴袍,谢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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