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甜,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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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明诚有许多个第一次,每一个都与明楼有关。
明诚想,这是被大哥牵着鼻子走了一辈子。
明诚第一次与人谈及他的一生。
1.
明诚初到明家,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全,紧张得缩在被子里,明楼问他话,他也瑟瑟地不敢回答。
明楼还从没见过有哪个孩子能害怕成这样,努力对着镜子练出一个最温和的笑,问阿诚:“你怕我?”
阿诚摇摇头。
明楼又说:“那你跟我说句话?”
阿诚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大少爷。
明楼皱了皱眉,轻轻弹了明诚一个脑瓜崩:“什么大少爷,叫大哥。”
阿诚看出了明楼佯怒,有了点底气。
阿诚第一次叫人大哥。
2.
明家待阿诚好,明楼尤甚。他喜欢这个孩子,也心疼他。
他教阿诚写字,手把手,教他写诚,又教他写明。
阿诚扬着小脸说:“哥哥,你教我写楼吧?”
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明楼看他喜欢,送给他一支钢笔。那支钢笔是明楼幼时,父亲嘱托师父在上面刻了字的,花体的Lou·M,酷黑的笔体,刚硬的线条,明楼喜欢得紧。
Lou·M旁边又刻上了几个字母,是阿诚的名字。
Lou·M&Cheng·M,静静躺在阿诚的手心。
阿诚第一次收到礼物。
3.
阿诚聪明,进步飞快,很快就赶上了其他同龄人,被明楼送去贵族学校上学。
老师凶,没有哥哥温柔。
同学看他瘦,总是欺负他。阿诚没脾气,也就忍着,老师也不管。
直到明楼无意间发现阿诚身上多了新伤,追问之下才知道阿诚在学校受了委屈。明楼气急败坏,领着阿诚去了学校,当着老师和学生的面大发脾气,说他不叫阿诚,叫明诚。
言外之意,明诚便是我明家人,谁若再敢招惹他,尽管和明家对着干。
阿诚抬头看哥哥怒气冲冲地侧脸,咬了咬嘴唇。
虽然明楼一直和他说,他是明家人,可阿诚一直以为那仅仅是明家对他的怜悯。
可明楼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不叫阿诚,他叫明诚。明楼的明。
阿诚第一次感觉到他真正拥有了姓氏。
4.
市面上流传了一种新饮料,洋人带进中国的,叫可口可乐。
还挺贵的,明楼想着给家里两个小的尝鲜,买了两瓶回去。
明台滋遛滋遛地喝完了,明诚抱着瓶子舍不得喝。明楼索性帮他打开,告诉他如果喜欢,大哥再给你买。
明诚听话地嘬了一口,脸都皱到了一起。
明楼问:“不好喝?”
“辣……”明诚撇着嘴。
明楼接来喝了一口,确实不怎么好喝,怎么明台那么喜欢呢?
明诚还想接过玻璃瓶继续喝,被明楼阻止了:“你不是不喜欢吗?”
明诚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不喝就浪费了。”
明楼把剩下的可乐倒进杯子,端给了明台,说阿诚看明台喜欢喝,让给他的。明台咕噜咕噜喝完了,被大姐勒令谢谢大哥和阿诚哥。
明诚在后边紧张得搓手,没想到大哥还有骗人的一面。
回头明楼和明诚说,不想看大哥被打吧?不想的话阿诚就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明诚点头点头点头。
明诚第一次喝到可乐,也第一次有了秘密。
5.
明楼接明诚放学回家的路上,有老爷爷在卖爆米花,明诚眼馋,却不说,倒是让明楼看出来了。
明楼说想吃爆米花了,让明诚陪他去买。
他们要了两份,一份给明楼个明诚,一份带回去给明台。
老爷爷摊子小,炉火上架着一个黑乎乎的爆米花机,老爷爷一边扇风一边摇动,“嘭”的一声,吓得明诚直往明楼身后钻。
一团白烟升起,随之而来的是香浓的爆米花味。
明楼敞着袋子给明诚拿着吃,叫他小心烫。
刚出炉的爆米花又甜又热乎,明诚拿了一个先喂给了明楼。
明楼咬了爆米花问他:“怎么自己不吃?”
明诚说:“哥哥不是想吃了吗?”
明楼摸着明诚的脑袋笑:“大哥吃到了,阿诚吃吧。”
明诚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塞进嘴里,香香甜甜,他冲着哥哥乐:“好吃。”
明诚第一次吃爆米花。
6.
明楼和汪家大小姐在一起了,被明镜发现,抽了明楼几十鞭子,罚他在小祠堂跪了一夜。
明诚看见窗外那个气质非凡的大小姐,在雨里站了一夜。
明诚知道明汪两家的恩怨,他不敢插手,也不能插手。只是半夜趁着明镜不注意,给明楼端去一杯热水。
奈何明镜从小祠堂外面锁了门,明诚没钥匙,他就在门口坐下,轻声叫明楼。
“大哥,您怎么样了?”
明楼在里面忍着疼说没事。
“您明明知道明汪两家有世仇,为什么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呢?”明诚不懂。
明楼轻笑了一声,隔着门板叫明诚赶紧去睡觉。
声音还似往常温柔,却有些难过,有些不忍,话与话之间被疼得倒吸气。明诚听得出来。
明诚第一次心疼。
7.
明诚跟着明楼去了法国。
巴黎是个浪漫的地方,处处都是金发美人,广场上的鸽子似乎不怕行人,倒是喜欢往人身上扑。
明楼说明诚有灵气,每一次都会有鸽子停在明诚的肩膀上。
明诚怕惊了鸽子,手臂不敢乱动,只能干瞪着他那个不务正业调侃他的大哥。
瞪着瞪着就笑了,他说:“要是能像鸽子一样就好了。”
“哪里好?”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向着太阳和红旗飞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明诚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信仰。
8.
被明楼发现身份的那天,明诚紧张又惊喜。
他背着明楼加入共产党执行任务,他知道大哥一直都不希望他涉军政,可他依然义无反顾。
而如今,他发现最仰慕的大哥早已和他肩并肩同行。
明楼沉着脸给明诚放好了热水,叫明诚进去泡着。
一个多小时没出来,明楼慌了神,他破门而入,才发现明诚只是睡着了。
他无奈地笑,轻轻帮明诚换上睡衣抱进屋里,骨头咯着他的手,明诚太瘦了。
明楼的心跳得厉害,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明诚也是——他早在明楼进了浴室门时就醒了,却继续装睡,没想到是骑虎难下,他的睫毛直抖,明楼看破不说破。
明诚第一次体会到喜欢的感觉。
9.
明诚去了伏龙芝,寄人篱下。
异国他乡,明诚不得不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和语言。莫斯科严寒的风雪将他所有的软弱掩埋,取而代之的是用钢筋铁骨铸成的坚韧。
明诚是这一期学员中成绩最好的,各科成绩都最好。
最开始有人不服这个来自中国的瘦弱男人,最后都被他利落的拳脚和手腕所叹服。
莫斯科天气太冷,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处在寒冬。他们光着膀子在雪地里训练,训练完就抱着烈酒的瓶子干杯。
周围一片欢闹,明诚却在想念故土,还有故土的人。
想着想着,那人就来到了他面前。
那人在门口叫:“阿诚,来,出来。”
明诚晕晕的,听话地出去。
他去碰他的脸,他在想这是不是幻觉,在严寒之后,或是醉酒之时。
不是幻觉。
他感受到那人在拥抱他,然后明诚不受控制地又去亲吻他。
明诚第一次与人拥吻。
10.
明诚在伏龙芝学习三年,毕业时接到上级通知,从此明诚转入明楼手下。
他回到上海,回到久违的故乡。
明楼来接他,在机场外,拄着雨伞等他。
明诚喊他:“大哥。”
“哎。”
他们呼吸彼此的气味,感受彼此的心跳,他们终于站在一起,成为坚不可摧的同一个人。
明楼和明诚脸上贴起数层假面。
他们在孤岛奋战,将后背交给对方。
他的腰后永远别着手枪,长靴中永远藏着匕首。他把虚伪的笑容和愤怒演给敌人,只把最诚意的喜怒哀乐留给明楼。
明诚第一次托付出自己的整个生命。
11.
他们都醉了。
嘱托司机将他们送回酒店,明诚便在后座上睡了过去。
明楼稍微清醒,强撑着扶明诚回了房间。
他为他盖好被子,刚要起身,却被明诚抓住了袖口。
昏暗的灯光下是明诚潮红的脸,明楼忍不住去亲他。
明诚报以热烈的回应,喘着粗气叫明楼别走。明楼的理智荡然无存。
他喊,阿诚。
他叫,大哥。
他们都醉了。
可是酒后吐真言。
压抑紧绷太久的神经突然崩断,他们沉沦彼此,眼前是上海滩浮华的霓虹,有江上映出游轮的粼粼波光,百乐门的曲子绕梁三日,月圆花好。
明诚第一次品尝禁果。
12.
上海的斗争形势不容乐观。
重庆方面启动死间计划,丧钟敲响。
明诚看不了明台被捕受罪,更看不了明楼舍生取义。
他与明家不合的传闻早已成为定论,之前布好的陷阱,现在他要自己踩下去。
他要救明台,他要救明楼。他要救明家。
明诚早在法国就加入了共产党,乞求明楼将他收入麾下,目的就是为了深入新政府,拿到情报,争取党的胜利。
他在明楼手下潜伏多年,只为将这汉奸走狗杀之后快。
明楼冷淡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和不可置信。
明诚对他轻蔑地笑。
他站上刑场,对着是黑洞洞的枪口。
枪口前面是明诚,枪口后面是明楼。
明诚第一次与死亡近在咫尺。
13.
明诚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明镜。
明镜见他醒来,匆忙问他怎么样。
“大哥呢?”明诚问。
明镜瞬间红了眼睛骂他:“你都这样了还担心你大哥,放心吧,他正在那个新政府开个什么会。”
明诚虚虚地笑。
这才是他的大哥。
明楼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消息。
明诚如今已经是死人了,他必须尽快转移出去,去一个新的地方,换一个新的名字,开始一个新的生活。
明诚问,新任务呢?
明楼说没有任务。
“我和组织上汇报过了,明诚牺牲。你去北平,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找到好的工作。如果遇到合适的姑娘,向家里来封信,通知我们一声。你就在北平,结婚生子,好好生活,过正常人……”
一声脆响。
明楼带着哽咽的声音戛然而止。
明诚哭得凶。
明诚第一次打了明楼。
14.
抗战胜利了,举国沸腾。
明楼扯下了一层伪装,大街小巷满是明家忠良贤臣的传闻。
明诚也不用提心吊胆怕明楼吃黑枪了。
明诚在北平的中国银行谋了份差事,虽然国内经济形势依然严峻,连带着小职工都遭殃,可同事与领导都和善,明诚也不觉得难过。
明楼向上级申请调离上海去北平活动,组织却没有批准,说上海经济不容乐观,还需要明楼主持大局。
明诚在电话里嗯了一声,拿着明楼的话来劝慰他,能者多劳嘛。
明楼无奈,只晓得内战在即,蒋政府是绝不会和共产党共兴共荣的。北平是风暴的中心,误伤在所难免,他只希望明诚保护好自己。
战争无情,内战更是在所有同胞的心上扎刀。明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战争,也不知道战争结束后还会发生什么。他只想与家人一起,远离硝烟,去一个没有战争威胁、安心的地方。
明诚说:“大哥,等到战争结束,我们去法国吧。”
明楼应他:“好。”
明诚第一次想要逃离。
15.
四年,战争结束了。
明楼在两党之间周旋,没有被淹死在两股浪潮中。
明楼悄无声息去了法国。那里,明诚在等他。
1949年,新中国建立,明楼和明诚隔着千万山水喝了一夜的酒。
1950年,他们同在巴黎,广场上白鸽依旧。
毕加索画了一只昂首的白鸽,聂鲁达称它,“和平鸽”。
明楼说,当初明诚那样吸引鸽子,是明家注定和平。
明诚笑他,无产阶级战士偏要搞迷信。
明楼哼他,生活能不能要有一点乐趣。
明诚揪明楼的脸,被“教训”了没大没小之后,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地亲吻他。
明诚第一次无所顾忌。
16.
他们的头发白了,眼睛花了。
他们的耳朵背了,脊背弯了。
他们依旧走在河畔,执手蹒跚。
明诚第一次与人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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